忘爱症侯群
#梅花
#忘癌症侯群
#越是温柔的人,虐起来越带感
#我不会写打架啊好着急
百里玄策重伤昏迷了几日,守约便衣不解带地在他床前伺候的几日。那几天的饭菜要么太咸,要么焦糊。花木兰和铠面色复杂地看着守约倒拿了筷子扒了几口饭,再匆匆跑向玄策的房间,手里有一碗冒着热气的粥。
这时,苏烈总会叹口气,然后起身去厨房,勉强重新做了饭菜供几人胡乱填饱肚子。铠几次想要当着守约的面摔碗抗议,最后也只是看着那一双几乎无法聚焦的眼睛叹口气,劝他好好休息不要太累了。铠很心累,好像还瘦了不少。
这时的大漠不过刚刚入冬,却冷得出奇,连风都刺骨。本就荒芜的地方,便就此消散了生机。第一场落下那日,花木兰和铠正在站岗。
“下雪了。”花木兰伸手接住一片雪花,那白色的小东西迅速融化在女子修长的指尖。若不是长年风沙磨砺,手握兵器,她的手应该是极美的,就像打磨过的白玉。
铠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说:“小心冻坏手。”
花木兰:“这不是还有你吗,可以替姐暖手啊。”说罢,她坏笑着逼近了铠。
苏烈冲上来时,长城墙头一片打闹的笑声。长城小分队队长正不容分说地要掰开队员的铠甲,扬言要以他火热的胸膛来暖手;可怜的铠队员哪里见过这阵仗,只能不断躲闪,局促地拉开她的手。苏烈咳了两声,大笑着走上去。花木兰敛了笑意,仍是不怒自威的女将军。
“怎么了?”
“玄策醒了。”
汤药碗被端在白发男人的手里,他的背影里都写满了沉重。听见开门声,百里守约回头,眼角隐隐的湿意更显得嘴角笑意苦涩。他将药碗递给了床上的少年。少年一头红发,似火般耀眼。他皱着眉推开了那碗一看就很苦的黑色药汁,瓷器破碎的声音无比清脆,砸碎了平静。碎裂的瓷器躺在尚还冒着热气的药水上,配上守约令人心碎的神情简直像是散落在一摊血水上的可怖的尸块。其余人还来不及惊讶,就听得百里玄策怒道。
“你走开啊!我都说了我不想喝!”
百里守约急得不行:“你至少喝一些......”
“我不想喝!”
花木兰上前一步狠狠揪住玄策的耳朵,回头叫铠重新端一碗来。女将军怒斥:“吼什么?知道谁照顾你这么久吗?啊?”
“队长......”百里玄策的气势瞬间消散了,他轻声嘟囔了什么。
百里守约蹲下身去收拾地上的残局,指尖突然被碎瓷划破,鲜红的血顺着手指滑落,融进黑色的药液里。他愣愣地举起手看了看,然后低头继续收拾碎片。苏烈还来不及出声,百里守约手里的碎片就全部掉到地上,响声清脆。走到门口的铠就在苏烈和花木兰的呼声中,看着百里守约在自己面前倒了下去。他急忙放下药碗冲过去想扶起守约。
“药......”
然后铠就听得怀里的人没了声音,呼吸均匀似是睡着了。
铠和苏烈去安顿守约,花木兰负责监督玄策吃药。少年这次出奇地配合,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有糖吗?”百里玄策表情痛苦。
以前,玄策喝了药,守约总会亲亲他的额头夸他勇敢,再哄孩子似地给他一颗糖。花木兰一愣,四下看了看,抓过床头柜上的糖递给他。
比花木兰快,玄策问:“那谁啊?你们好在意他的样子。”糖果在他脸颊一边顶出一个一包,很可爱。
花木兰露出了很惊讶的表情:“你说什么?”
玄策又问了一遍:“那是谁?”
窗外的梅花树枝被雪压得颤了颤,抖落一堆雪后,露出一点红色。
一个人推开了门走进来,他说:“他叫守约,是我们的同伴。”然后他转向花木兰,说:“该回去站岗了,苏烈看着守约,让玄策休息会吧。”
男人说完便走了出去,花木兰略微迟疑,仍是起身,丢下一句“好好休息”也离开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玄策看了一眼地上的药渍,敏锐的嗅觉让他十分轻易地分辨出了那一丝浅浅的腥甜——血的味道。他勾起唇角,一股莫大的满足感涌上心头。
可为什么,心这么痛?
睡得太久的身体难免有些僵硬,玄策试探着下床时房门恰好被推开,本就站不太稳的身子被开门声一吓,便朝地上摔去。玄策不耐烦地揉揉屁股,抬眼就看见昨天的白发男人端了一碗冒着热气的粥走进来,他放好粥来扶他。男人的手心里还有滚烫的温度,火辣辣的。但从他与手心温度不符的苍白的脸色中,可以看出他强撑着精神在天不亮时便起身,在光线尚还暗淡的厨房里准备早饭。火光把男人的影子打在墙上,最是温柔,最是孤独。
他好像叫守约?
窗外的风呼号着,裹挟着白雪,打落了来不及开放的花苞。
或许守约终于明白了百里玄策那显而易见的厌恶,或许玄策推开他时太粗暴了一点,白发的男人愣了愣,仍旧无神的双眼是那样让人心碎。终于他站起身,选择了离开。
玄策端起那个瓷碗,粥是甜的,却莫名苦涩得催人泪下。伤口又裂了吗?这么疼。少年擦了擦眼角的泪,一口又一口。
“真难吃。”
门外,背靠着墙坐下的男人一拳打在地上。他双手合抱住自己的膝盖,眼角亦有泪滑落。
玄策恨他失约,所以才不想记得他,所以唯独忘了他。
几日后,出事了。
花木兰和守约出巡时遇上了埋伏,守约反应很快,按惯有的方式选择了掩护者的身份。就是说,他让花木兰撤退,独自面对几十个敌人。花木兰带着一身血出现在长城门口时,吓坏了一干人等。她挥开了要来检查伤势的军医,就要集结人马赶回去救人。铠拦在她面前,一句话也不说。
来不及的。谁都知道,何必说呢?
恰有风起,吹乱了女将军的长发,叫人看不清她的神色。花木兰沉默地接受了军医的检查。
玄策站在一边看着,心焦。他向城外跑去,没几步,就被苏烈抓了回来。
“放开我!”
少年斗不过久经沙场的老兵,胡乱挣扎着,怒极。
“你伤没好,太危险。”
“那可是我......”
是什么?玄策自己愣住了。他们有什么关系?是什么让他如此坐立难安?如此焦躁不堪?那个人这么重要吗?仅仅是一种可能失去他的预感,就让他如此不安心。
开什么玩笑,玄策知道自己讨厌极了守约。
一只利箭穿破长风而来,直插在花木兰脑袋边上的墙上。女将军眼也不眨,将上面的字条取下。
如果还想要这个人,明天这时候,到今天见面的地方来吧。
“弟兄们,长城守卫军的人,一个也不能少。”花木兰说,眼角隐有湿意。
烈日西风,是她身后的陪衬。
对方来的人可真不少,看来他们很重视这次会面。反观花木兰,就带着铠和苏烈。而对面如临大敌,这边却一片轻松,倒也严阵以待。
“一代女将,今日要交代于此了吧?”
“哦?是吗?”花木兰挑眉,手里的短剑转了两圈,“人呢?”
对方的头领朝边上退开了一些,他身后有一个被反绑双手跪在地上的人。守约浑身是血,白发被干涸的血液粘成一股一股的,结痂的血块触目惊心。他的身上,还有青紫交加的痕迹。
领头人讥诮的笑着,说:“他对你们倒是忠心得很,这张惹人恨的小嘴什么也不说,只不过——叫起来,可真是好听。”
他身后有好几人出声附和。
下一刻,血溅当场。手持飞镰的少年揪着领头人的头发,镰刃抵着脖子,脆弱的脉搏在惊恐的叫声中悄然消失。
玄策是狼,这头愤怒的狼现在开始了无情的捕杀,那双红色的眼睛里,只剩下了杀戮。花木兰几人迅速加入战斗。
太阳的余晖消失在地平线后,战斗也结束了。地上面目全非的尸体多半是小疯子的杰作。连花木兰也不想着责备这个不顾伤势的小疯子了,所有人都沉默着。
百里玄策抱着守约,很无助。守约的眼睛里什么也没有,没有温柔的光,没有璀璨的星空,没有喜怒哀乐,甚至没有了玄策。那种空洞,比最深的夜空还让人无法窥探。
可夜空上,至少还有满天繁星,汇成一条长河指向回家的方向。
守约恢复得太快了点,以至于第二天准备早起给大家准备早餐的苏烈差点以为自己在厨房撞鬼了。守约拿着勺子的手甚至还在发抖,可这个固执的人为所有人盛好粥,再一碗一碗送上饭桌。
每一步,都是撕裂身体的疼痛。
“大叔不打算再睡一会吗?”守约笑着,原本如春风般温柔的嗓音有些嘶哑,将眉间的憔悴晕染出几分苍白。
苏烈:“守约!你太勉强自己了,身体会受不了的。”
守约低下头,回答:“我没事的,我自己清楚。”
“怎么还是粥啊,啧。”一个少年的声音插入对话,一头红发如火般张扬。他不再是昨天的小狼崽子,看不出一分一毫的狠戾和狂怒。他只是嫌弃地,看着桌上的肉粥。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守约面不改色地倒掉了粥,然后走进厨房做起了炒饭。连玄策也来不及反应,花木兰很心疼粮食,铠一看餐桌,只有三个碗。
“吃吧。”守约放下香气四溢的炒饭,径自走了出去。
花木兰最先反应过来,招呼大家坐下吃饭。铠匆匆吃完,就出去了。玄策一口一口的扒拉着饭,头也不抬,正好藏住满脸的心事。
墙头,果然有人。他遥望着远方,眼里却什么也没有,是死水一样的寂静。一片白雪中,总让人觉得他随雪而来,雪融即逝。
“你不该这么折磨自己的。”
“我无所谓。”百里守约回答说。
他折磨自己是惩罚,同样是求个心安。
或者,他更想求个解脱。
下了几日的雪到底停了,梅花怒放,美艳极了。可是雪消之日,大抵也会谢了吧?
这年冬天快过去的时候,有一场仗。
兵临城下,阴风怒号,旌旗飒飒,军鼓声声。
血水溅得特别高,把书上的梅花染得鲜红,天上飘下的雪也带着血色,在广袤的大地上开出一朵巨大的梅花,亦葬了不知多少人未寒的尸骨。
守约在城墙上单人狙击敌手的工作。他不时变换着狙击点,一来避免被敌人发现,二来可以从更多角度去射杀敌人。战场上几人更是战得酣畅淋漓。花木兰一把重剑横扫而去,剑过人倒,溅洒的血是女儿家的刺绣也不及的艳美。铠的魔铠自不必说,剑刃过处,首级与鲜血齐飞。
援军来得及时,气势汹汹的攻城者灰头土脸的撤退。玄策追在最前面,少年的脸上沾着敌人的血,镰刃上还不断滴落着鲜红的液体。
他杀得尽兴,丝毫不注意到身后高举的刀。与此同时,守约的身后也出现了一个人。狙击手侧身一滚,避开了杀气腾腾的长矛。对手速度很快,守约回头的同时长矛已经对准了他的胸口。
刀落下了。
守约闭上眼睛,手腕一转,向后一跳跃下长城。枪声在很远的地方想起,玄策身后的人倒下了。少年匆忙回头,只来得及看见长矛没入百里守约的胸口。
一道惊雷劈开了战场的嘶吼,几滴水自天上落下,雨渐渐有了倾盆之势。厚重的雨幕后传来一声凄厉的嘶吼,像是一头最绝望的困兽。
“哥哥!”
春风来的那日,梅花陷入还没来得及融化的雪中,不见踪迹。